暖暖

❤逍遥王❤

当我处于黑夜，我的心便暗了，直到那寸阳光来过，我才觉得我存在。


那两排的梧桐树高过了窗户，叶片跳舞般的飘到人行道上，它心脏的模样总是让行人忍不住捡上一片，哪怕做页书签也好。费德里大街向来是繁华的，沿街总有小商贩卖着甜饼养家糊口，那丝丝的甜味儿，飘在空气里，增添了分春日里的温暖。冬季的费德里特别而又忧伤。道路两旁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法国梧桐，昏暗的灯光下偶尔残留着几片叶子，随风飘着。一到晚上，行人就少了，大概没人愿意在这寒气袭人的空气里多呆一秒。


沿街的利舒卡公寓里住着一位老妇人，听房东太太讲，她和她的丈夫十年前从伦敦搬到这里，他的丈夫姓史密斯，别人都叫他史密斯先生，老妇人便随了他丈夫姓，别人称呼他史密斯太太或者史密斯夫人。只知道她丈夫是做服装生意的，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。史密斯太太搬到这里眼睛就已经失明了，生活起居都需要有人照顾，听附近的人说，大概是一两个月前吧，史密斯先生生病去世了，史密斯太太的生活便越加艰难起来。


这样的雨是法国独有的，密密的，细细的，每一滴都好像要扎人心底似的。雨犹如细针一般的打在窗户上，玻璃发出沉闷的叮叮声，隐藏着哀怨，让人心里不快。这个季节，利舒卡公寓里格外潮湿阴冷，地毯上渗着水珠，密密的一圈。空气里夹杂着下水道的潮湿味儿，都快让人窒息。那件深褐色的裙装，领口的金色丝线缝的很精细，可以想象到缝制者的一针一线的精湛手艺。这样的款式在10多年前很流行，这件衣服穿在这位老妇人身上，透露出一种19世纪贵族妇人的端庄气质。今天她看起来精神不错，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很整齐，眉下的双眸却少了份灵气，好像一泓干涸的小湖。碧蓝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，里面映射出那灰黑色的小窗，那是公寓房间里唯一一面朝南的窗户。史密斯太太伸手摸索着可以让他依靠的物体，五指张得很开，微微颤抖。她摸到了脚边的沙发，她清晰地记得以前她和丈夫经常会坐在里面，听着丈夫讲述他们的老故事。稍稍停顿了一会，她又意识到旁边是把摇椅，那是他们刚来到这里买的，花了320法郎。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碰到了摇椅的扶手，随后她的脚开始挪动，直到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扶手，她才慢慢窝进摇椅里。摇椅不快不慢的前后摇晃着，地上的影子好像一幅天然的黑白画。史密斯太太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，她咽了下口水，下颚微微仰起。


头顶60°角的阳光刚刚好，透过街上的梧桐树干，洋洋的洒进小屋，地上闪闪发亮的一片。费德里的下午是最繁华的，窗外的小贩叫卖络绎不绝，偶尔也会有街头艺人即兴唱上两首。史密斯太太就这样度过她的午后时光，不知什么原因，她乐意在这段繁华里度过。阳光照在史密斯太太脸上，她的眼睛微微抽搐一下。这地上的水汽也伴着阳光渐渐升腾起来。周围空气里很薄的一层，似烟似雾。仔细的端详，她的颧骨很高，两鬓斑白，棕褐色的发色暗淡无光，她脸上的皱纹好似熨烫过的平整，猜想她也许60岁左右。她的双眉总是紧缩的，就像一把锁，久久不能打开。邻居们也许是知道的，她丈夫去世了，又无儿无女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无依。在这样的处境里，史密斯太太心里面的“雪”便久久不能融化。


“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，是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，十年以后我才发现，不是小鸟飞不过去，而是沧海的那一头，早已没有了等待……”


她失去了她的等待，生命便觉得没有了颜色，如水泥地那样灰寂。她枯坐着，略带潮湿的空气使他鼻翼间透不过气来。“爱德华，爱德华……”她轻唤着丈夫的名字，身体颤抖着，气息声很明显地，在她耳畔回响着。到过这里的人都说，这里的冬季特别漫长，似乎需要等待一个世纪。街角的雪似乎从未准备融化，霸占着那一角。对于史密斯太太来说，她仿佛是个孤立体，尤其在这个城市里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沫菲 meiwenting